第六章 陰天與彩虹
從魔王之森快馬奔馳到菲爾艾斯只需要兩天的時間，雖然旅途非常急促，但綠谷一點都不覺得疲憊，倒不如說他想要找件事讓自己分心，別一直想起爆豪那個對他失望得說『滾吧』的那個表情，轟焦凍則對於自己人中有間諜這件事耿耿於懷，滿心焦慮，倆人此行沉默不語，各有煩惱。
到達城鎮後他們先去見了轟的夥伴，包括原本是宮廷近衛隊的飯田與八百萬，他們暫時居住的據點是八百萬私人的房子，這是貴族氣派的房子，這裡的房間裝飾得十分奢華，珍貴的不滅提燈到處都掛著，這點讓綠谷很有來到不同國家的感覺，魔法之於他們就像呼吸一様平常。相較之下，蘭凡尼亞很樸實，但是他很喜歡那些樸實的房子吹入海風的感覺。轟的家人也暫時住在這，他連馬都還沒牽好就跳下了馬衝進大廳，所有人很平常的和轟打招呼，只有一個人看見他轉身就逃。
那個人就是原本在宮廷負責教育魔法的法師，他還沒跑出幾步腳就被冰塊黏住了腳步，不由得跪了下來。轟焦凍氣喘吁吁地站在他的面前，但抽出劍的動作依然俐落。劍尖頂著對方的下巴，大有下一秒就會直接貫穿他的喉嚨的氣勢在。
「你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麼吧。」轟冷冽的口吻讓現場除了冰塊的寒氣之外，也讓綠谷有點寒意。「你是明知魔王之力會造成什麼後果才想騙我去的？」
「──話先說在前頭，我可不是新血派的，我永遠臣服的是國王！」見四周的人圍了上來，近衛隊也將見抽出環著他，了解到自己已經無法逃脫，他索性全部都說了，竟然還有一種解放的樣子。「你們根本就不會去救國王！一直都反抗國王的孽子，就算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純血又怎麼樣，沒死在魔王之山真是可惜了！」
轟焦凍苦惱地看這眼前這人。
原來一切是來自他父親的遺毒。關於轟的父親，綠谷只有聽過一部分的事情，包括發瘋的母親，被燙傷的眼窩。在來這裡的旅途中，轟也簡單地提到了他的父親為了讓他們逃跑留下斷後，環繞著城堡的火焰持續了三天三夜，之後猛然消失，新血派佔據了空無一人的城堡，據說轟的父親氣力竭盡，被俘虜了起來。好不容易撿回一命的轟考慮了眾人受傷的情況，因此提出，國王對新血派來說是足夠有價值的俘虜，必然不會輕易取他性命，還是先修養過再看用什麼方法平復內亂，沒想到這會讓國王的追隨者以為轟放棄了自己的父親。
『我不會原諒他做過的事，但是，也沒辦法丟著他不管。』其實轟若是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就會註意到去取得魔王的魔力是一件多麼荒謬的事情，如今他的家人發生這種事，動搖也是理所當然的，雖然他的表情並看不出來。轟扶著額頭說：「算了、把他關起來吧。」
「等等，讓我問一件事。」綠谷蹲在那人面前，法師看見他頭上的羊角隨即露出了輕蔑且厭惡的神色，儘管如此，綠谷出久急於知道答案，根本無暇顧及一般人對於魔物的厭惡。「變成魔王的人真的沒辦法恢復了嗎？」
「你瘋了嗎？那種漆黑的魔力，哪怕只是曾經短暫的接觸……」對於他的問題不置可否，已經沒有退路的法師說的話更顯得是事實。「曾經容納了那種東西的人類，根本都稱不上是人了，怎麼可能會有恢復的方法。」
綠谷出久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拉走，手腳冰涼。雖然是預料之中的答案，但是被他人從旁證實，還是令他心痛如絞。他身邊有個女孩子拉著自己的帽子同樣愣愣地看著法師的背影，看起來十分虛弱，綠谷將她攙扶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女孩是法師的徒弟麗日，她因為天生就會重量調節的魔法，因此被招進皇宮訓練。她對法師一直非常尊敬，難以置信對方會是叛徒。
親愛之人，無論如何都會選擇相信，這種心情綠谷出久也是懂的。
他們在這個地方住的日子很短，但是轟的夥伴都沒有對身為魔物綠谷有所歧視，反而很是同情他原先是人類卻被變成魔物的境況。綠谷和轟都沒有多做說明，因為所謂的魔王是他們的好朋友，這會讓大家不知所措的。知道綠谷不會任何攻擊的手段但還是想來幫轟，麗日提出願意教他簡單的魔法，畢竟魔物本就有可以使用的魔力，而只要有適當的學習，誰都可以使用魔法。
「你想學什麼樣的魔法？可以是無人能檔的烈焰，或是寒冰，也可以操縱物品。」
「那麼，麗日教我治療的魔法好嗎？」聽說可以學魔法的當下，綠谷出久就決定了他想要學什麼。治癒魔法能幫忙治療受傷的人，而且，等他回去之後，萬一小勝受傷的話就能幫上忙了……他是打著這樣的算盤的。
「你讓我對魔物改觀了呢。」麗日笑著同意了，於是在這段時間裡，綠谷學會了魔法。
＊＊＊ ＊＊＊
夜襲來得十分突然，對方似乎早就預料到他們躲藏的地方，在一個大家都沒醒的清晨，綠谷突然醒了過來，並且敏感得感受到房子裡有其他人。他慌張地叫醒了所有人，眾人拿起武器，在對方摸門而入時候先下手為強。之後，隨即有大量的火藥閃著火光被丟入房子，這場夜晚的戰爭就這麼打響了。眾人一邊揮刀抵禦一邊撤出房子，敵人列隊著從侵佔的城堡湧出，在黑夜中看似永無止盡。
幸好轟焦凍的夥伴都是技藝精湛的人，他們驍勇善戰，戰況一度膠著。清晨了，陽光灑落在大地，轟焦凍正想看清楚狀況，卻見天邊出現了成群的黑影。還想戰鬥的人們瞬間愣住了，所有菲爾艾斯的居民都知道，那個黑影出現代表的意義，就是魔王的身影。國家的防護罩一向都是由國王和皇室建立的，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此處已是無王之國。
除了本來就知道魔王是爆豪的轟和綠谷之外，民眾已經陣腳大亂，拼了命想逃跑。轟焦凍本來還在想難道爆豪是來幫他的，就看到這團黑影到了皇宮面前。在最前面領投的人果然是爆豪，他身後的魔物一躍而下，圍住了城堡。爆豪在空中掃視著下方的民眾，接著一個彈指，城堡被巨大的爆破破壞，燃起了烈火。徹底傻住的轟焦凍大喊著『不！』朝城堡跑去，他的近衛隊推開已經毫無戰意的新血派跟著王子的步伐前進。
綠谷出久也慌了，但是他知道為什麼轟這麼慌張，於是他按捺著想跑去見爆豪的衝動，捉住了新血派的人問到：「你們把國王關在哪了？」
另一方面，爆豪在空中優哉地飛著，看見轟朝城堡跑過來，似乎讓他非常愉悅。他一直施放著小型的爆炸，城堡已經不成原樣，轟小時候居住的房間、百花齊放的花園，全部都毀了。怒氣沖沖的轟焦凍終於來到城堡下，他大喊：「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不是沒用的王子嗎？」魔王的角很長，黑暗的魔力像是披肩披在他身後，一點都不像是人類，他全身紅焰的圖紋，像是有生命似的流動著，異常顯眼。他咧出邪惡的笑容，大聲地說：「這國家已無往日光輝，只會內鬥的國家，就讓魔王之森輕鬆地接收吧！」
那一瞬間轟焦凍懂了爆豪勝己的意思，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他舉起了劍，大喊著：「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此刻國家更該同心協力！」他們倆的劍劇烈地碰在一起，發出尖銳的金屬聲響，從劍鋒上轟感受不到任何殺氣，但是對於有點距離的民眾來說，這樣很夠了。他們倆的距離近到站在一起說話並不會被別人聽到，轟篤定地說：「爆豪，你恢復記憶了。」
「啊。」沒有否定的爆豪維持笑意。「就說了，你們倆個都讓人不能放心。」
和爆豪一起到來的魔物們並沒有使用能力，他們巧妙地擊倒居民，在近衛隊的騎士僵持在一旁。爆豪和轟的比劍越來越認真，倆人打到纏鬥在一起，轟經歷了夜襲早已體力不足，被爆豪勝己打的屈居下風，細小的傷口越來越多。民眾都圍在城堡旁，默默地為王子打氣。
「到此為止吧！」宏亮的聲音打斷了這場戰鬥，國王安德瓦拿著劍走到轟的身邊，即使身上狼狽不堪，他也無所畏懼。昏黃的光芒形成防護罩，圍住了身後的民眾。「我不會讓你碰這些人一根寒毛的，也不准你傷害我的兒子！」他看起來很狼狽。但是，轟覺得他的背影很高大。爆豪勝己也知道轟的過去，看到他的父親是一個會為了民眾和家人挺身而出的人，他也覺得欣慰了點。
「下次你們露出破綻的時候，我會再出現的。」他雙手一揮，地面長出了黑雲。魔物們跳上了黑雲和爆豪一起離開。民眾爆出歡呼，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停止愚蠢的戰鬥。
遠遠地綠谷出久坐在一旁，他剛才救出了昏迷的國王。綠谷猜出轟和爆豪想做什麼，為了讓國王清醒過來去參加他們的計策，他使用全身的魔力讓國王醒來，因此自己已經脫力無法動彈。這時他發現爆豪他們要離開了，他踉踉蹌蹌地跑了出來，朝天空揮著手大喊。
「我在這裡！」小勝為什麼路過了他？他對他說再見、真的有那麼過份嗎？爆豪依然不原諒他嗎？那個人在空中，看都不看他一眼，綠谷出久的心臟像是被泡到冷水裡一樣，他發出的聲音是切島從未聽過的撕心裂肺的絕望呼喊。「小勝！小勝、帶我一起走！」
「綠谷，你別回去了，就這麼回家吧！你還沒被污染得很嚴重，就這麼回去正常人的世界……」不忍心看著爆豪完全不回應綠谷，切島對著綠谷出久大喊。「這是爆豪說的！」
「什麼啊！老是自說自話！小勝是笨蛋！」
爆豪一直不願意看向他，語帶歉意的切島也和其他人一起遠去了，綠谷出久無力地坐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週遭響起了勝利的歡呼，但那勝利與他無關，他只想回去。
回到他們的家。
＊＊＊ ＊＊＊
「謝謝你送我到山下，替我向其他人問好。」
他們站在魔王之山西方的山腳下，綠谷出久用披風和帽子遮著會看出是魔物的部分。轟焦凍一路陪他來到的山腳，現在在復興國家，他每天都很忙碌，因此綠谷非常感謝他特意抽空陪自己回來。麗日不只一次的問了他一次是否願意留下來，但是綠谷出久很早就決定了自己的歸屬，並不是任何地方，而是那個人身邊。
聽說了綠谷想要回去的事後，轟焦凍二話不說就上馬陪著綠谷回來。現在菲爾艾斯已經不在鎖國了，他們融合了兩派的一些想法，更改了國家的政策，不再以血緣為唯一的精神依據，崇拜王子想要加入近衛隊的人變得很多，也開始接受了各個地方的貿易行為。至於魔王之山，還是一様抱持著敬畏且懼怕的心情看待，盡量互不侵犯，當然，轟焦凍比任何人都了解魔王已經不會再威脅自己的國家了，雖然他無法告訴其他人這是有點可惜的地方。
「我有空之後會來見你們的。」轟焦凍懷念地說：「我早就知道你會選擇回來了，畢竟你們是不能分開的。」
「也謝謝你讓我看清了很多事情呢。」
「下次來的時候，一定是見到你們倆個在一起吧。」轟篤定地說。
聽了這話的綠谷出久只是無奈地笑著說「下次再見了。」然後催了催馬匹，那矮小的母馬聽話地前進，在這種山地其實這種矮種的馬兒更加合適爬山。轟在山腳下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直到綠谷消失在陰暗的森林之中，他才催起白馬，快馬加鞭地趕回自己的國家。
他一點都不擔心、他們兩個只要在一起就沒事的。
轟焦凍如此深信著。
ＴＢ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