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mon Tree
※無個性設定大學生PARO
『初戀是在野外結滿果實的檸檬樹。無人採收的檸檬隨著時間落在地面，分解後與濕潤的泥土融合，變成了養分滋潤樹木。然後果實又隨著季節輪轉持續結果。初戀是特別的，它會一直在那裡，在心裡紮根，腐爛的檸檬散發著酸酸甜甜的香味。』
綠谷出久不太清楚初戀是什麼樣的東西，當他還小的時候──應該說是小學的時候，曾經非常喜歡班上坐在他隔壁的那個女孩子，他不敢跟她搭話，只是偶爾偷偷地瞄著她。直到換班的時候，女孩偷偷地對他招手，『綠谷同學，有點事想跟你說……』綠谷緊張點了點頭，跟著女孩到樓梯間不太會被人注意到的地方。女孩害羞得滿臉通紅，遞給了綠谷一個粉紅色的信封：『請你幫我轉交給爆豪好嗎？』
為什麼不直接拿給小勝呢？年幼的綠谷出久看著對方跑遠的背影，困惑地想著。他愣愣地拿著信，信封上字跡娟秀地寫著『爆豪勝己』四個字，爆豪勝己是他從小到大的幼馴染，以前綠谷不太會寫他那筆劃過多的名字，總是口齒不清地喊著小勝，到了小二的時候，他雖然終於會寫這個困難的名字了，但還是改不了叫對方小名的習慣。
爆豪並不是一個惹人喜歡的小孩──他天資聰穎，成績總是名列前茅，運動也很擅長，綠谷根本想像不到爆豪有什麼做不到的事情，在小孩心中他非常光芒萬丈。爆豪講話非常直接且毫不留情，但那是因為他有足夠的本錢可以囂張。這樣的爆豪勝己，因為家裡住得近，總是跟綠谷玩在一起，上了小學之後，這點也沒有改變。
那天就像平常一樣、下課鐘聲響後，隔壁班的爆豪跑來要和綠谷一起回家，綠谷出久想了想，將粉紅色的信封交給了爆豪。他接過信說了聲『無聊！』就隨手將信塞進了書包，不耐煩地催促著綠谷收拾書包：『快點！隔壁班說河堤旁有一個秘密基地，今天帶你一起去玩，再不快點就要被別人搶先了！』
看著那封信被胡亂塞進書包，而爆豪只想跟自己去玩，綠谷因此生出了奇特的優越感、甚至被隔壁桌女生拒絕的事情也漸漸的遺忘了。那個女孩子是初戀嗎？長大後的綠谷出久說不上來那個時候他的感覺，他只能想起當時和爆豪一起去抓小魚，兩個人最後弄得渾身濕透，回家時雖然被罵了、但是卻很有趣。跟小勝在一起，總是很有趣。
這段緣份就這樣一直持續下去，到了國中，爆豪開始不太跟他說話了。剛上國中的時候，綠谷覺得很不明白，為什麼小勝不再去綠谷的房間了，為什麼下課之後不再一起回家。成績不太好的綠谷常常被爆豪用廢久這個名稱嘲弄，綠谷出久不覺得生氣，他只是很困惑。很多人都對綠谷說『你為什麼不生氣？』而綠谷只是回答，那是小勝欸。
就算被嘲弄，綠谷的心中還是充滿著和爆豪一起玩過的記憶。爆豪的成績又是全校第一了，他的身高拉長、也長出了一些肌肉，沒有參加任何社團，但偶爾會去籃球隊或足球隊救火。爆豪上場的比賽，總是有很多女同學去應援，綠谷出久也會去。他會一邊整理上課的筆記，一邊看爆豪投出弧線完美的三分球，他覺得場上的爆豪看見了在看台最上方看著比賽的自己，皺了皺眉，但也可能是反感前排的女生大肆尖叫，這些女孩子即使被中指粗暴的指著，他們還是樂在其中。
爆豪想考的高中分數很高，到了國三的時候，他幾乎不再參與活動了。對他來說簡單易懂的上課時間被拿來複習大考的考題，綠谷出久偷偷地訂下了目標決定自己也要考一樣的學校。爆豪勝己第一次聽說的時候是在課堂上，他大笑出聲，說廢久辦不到的。
綠谷出久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地想要跟爆豪勝己上同一間學校。他真的非常努力的用功念書，三年級的最後一個學期時，爆豪也不再對這件事有什麼意見了。他們開始會一起回家──說是一起好像也不太對，總是爆豪走在前面，而綠谷畏縮地跟著他。那間學校的分數真的很高，所以綠谷也非常的努力──他們兩個從小就喜歡看一樣的英雄片，最有名的那個英雄總是說『不要放棄』、『持續前進』之類的話……綠谷出久也想當一個不輕言放棄的人。
當分數放榜的時候，出乎眾人意外的，綠谷和爆豪上了同一間學校。沒想到綠谷真的考上了，這件事似乎讓爆豪刺激很大，高一的時候他們的關係下降到了冰點，而綠谷也開始跟班上的其他同學要好了起來。到了高中已經很少成群結隊的事情，來自各大中學的同學們意外的成熟，這也開拓了綠谷的生活和視野，他不再總是盯著爆豪看，他覺得自己也該變成熟了。
出乎綠谷意料之外的，爆豪加入了籃球社。他以前不覺得爆豪有多喜歡籃球、連喜歡的一半都稱不上，他曾經對爆豪說『小勝籃球打得真好，好多女生替你歡呼哦』、得到的是被爆豪粗暴的中指，語氣煩厭地說『誰在乎』……所以綠谷以為他不特別喜歡籃球。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最了解爆豪的人，現在他不敢肯定了，爆豪好像變了，不是他的小勝了。
幾天後，想要鍛鍊自己的綠谷也加入了棒球隊，高中這一年他們各忙各的，幾乎沒有對話。這僵局一直持續到了高二時，爆豪受傷了──雖然是在全國大賽的優勝之後受傷的。綠谷聽說時嚇了一跳，顧不得棒球隊正在撿球和練習，匆匆忙忙地奔向了保健室。爆豪坐在床上，看著自己包著石膏的腳若有所思，他冷冷地看著慌張的綠谷跑進來。
『你來幹什麼。』爆豪勝己用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聲音說：『來看笑話？』
『我……小勝受傷了啊。』綠谷捏著手指，手上都是剛才撿棒球沾上的泥巴。『不管什麼我都可以幫小勝……我想幫忙的。』小勝……他好久沒這麼稱呼爆豪了，生疏得他差點都咬到舌頭了。他們不該是這樣的啊？綠谷出久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能會被爆豪輾出去的綠谷等著遲遲未來的怒吼，沒想到爆豪只是想了一會後，點了點頭，對綠谷說：『行吧，那你來當我的拐杖。』綠谷來不及震驚，他看著爆豪朝他伸出的手，鬼使神差地湊了上去，讓爆豪靠著他站起身。他們收了收書包，在校門口等計程車一起回家。
從那天起，綠谷開始了被爆豪肆無忌憚的指使的生活。包括去買東西跑腿、幫爆豪做上課的筆記，隨時隨地都陪在爆豪身邊。這下綠谷的朋友就看不過去了，直言到這根本就是當小弟當奴隸，一點都不算是朋友。『可是、他是小勝嘛……』久而久之大家也看習慣了，畢竟看起來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孽緣關係。
綠谷最好的朋友之一的麗日這麼評論道：『就是不懂他們這扭曲的青梅竹馬關係。』麗日是和綠谷走的最近的同學，有點讓他想起了小學時坐在他隔壁的那個女孩子。兩人的氣氛曾經很不錯，班上同學曾經以為他們會在一起，不過這也隨著爆豪受傷的事情而漸漸消逝了。
就像說好的一樣，綠谷考上了和爆豪一樣的大學，綠谷的理科能力已經達到了天花板，他選擇了教育學系，而爆豪以優異的高分考入數學系。雖然文組和理組幾乎不會在一起，但共同學科他們還是都選了一樣的課，綠谷還是被爆豪使喚著抄筆記。
爆豪也變了很多，他不再用尖銳的言語嘲笑綠谷了，取而代之的是總是若有所思地看著綠谷。他們的關係跟以前比起來變了很多，也在大學又有了各自的朋友。他們的朋友都覺得爆豪對綠谷太過分了，沒有人能夠忍受這樣被指使來指使去的。
「綠谷，你偶爾也該奮起反抗啊！打倒惡勢力！」
「可是那是小勝啊？所以沒關係的。」綠谷總是這麼說。「因為小勝是我的青梅竹馬……」
「講得很開心啊。」這些對話被爆豪聽見了，他冷冽的聲音更能顯現出他的憤怒。「誰稀罕你當我的青梅竹馬啊！」
綠谷被這話刺得內心有點難受，他有點報復意味的說：「小勝一點都不懂，當你的幼馴染是多麼辛苦的事。」
在一陣令人無比窒息的沉默後，爆豪勝己咬牙切齒地說，好。然後拎著書包走了，綠谷為了爆豪寫的筆記還孤伶地被放在桌上，他握著原子筆的手微微地顫抖著。身邊的朋友都拍了拍綠谷的肩或背，安慰他爆豪只是一時惱怒，不會真的生他的氣的。只有綠谷自己知道爆豪這是真的生氣了，但他真的不知道爆豪在生什麼氣，他不知道自己為了一直跟在他身邊有多辛苦，也不知道綠谷有多麼的努力。
綠谷出久難受地想著：小勝什麼都不懂。
那之後爆豪勝己真的不再連絡他了。綠谷也找不到藉口去見他，他只能去體育館看爆豪勝己的比賽。綠谷不知道爆豪知不知道他會來，那精準的三分球還是一如往常的美麗且富有存在感。數學系籃球隊的隊長正是爆豪，其實綠谷以前不怎麼來的，所以不知道爆豪到底有多受歡迎，靠近球場的那排其他系的女生讓綠谷想起了高中的時候。
正在思考的時候，綠谷的通訊軟體響了，爆豪的訊息寫著『下來』……他不知道爆豪是怎麼在滿是人的觀眾席發現他來了，綠谷揹著從小用到大的黃色書包，怯生生地走進球場。爆豪一邊喝著運動飲料，滿不在乎的睥睨著他。
綠谷出久咬了咬唇說：「……我可不是來道歉的喔。」
「嗯。」
「那句話包含很多意思的……」綠谷捏著手指說。「我不是討厭幫你做筆記什麼的。」
「我知道。」爆豪說著背起運動包離開，綠谷馬上知道了他是要回宿舍。他們都住在學校的宿舍裡，既省錢又方便，離開體育館時，圍觀的女同學攔住了爆豪，送上了情書。是粉紅色的信封……綠谷苦笑著想，這是他絕對不會選擇的顏色。爆豪三言兩語地打發了她，將情書隨意地塞進包裡。這畫面和以前一模一樣，綠谷覺得很想笑。
「小勝，情書要收好呀。」
「我有喜歡的人，這些情書沒用。」被爆豪突如其來的告白嚇了一跳，綠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震驚，難道是因為爆豪有了他不知道的祕密嗎？綠谷出久很想問，是誰，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告白了嗎？已經在交往了嗎？但還是什麼都說不出口。他以為自己是最了解小勝的，原來並不是。爆豪則是完全無視剛才的爆炸發言，漫無邊際的聊著晚上要吃什麼，讓綠谷去他宿舍房間打新買的遊戲之類的。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綠谷才終於回過神。兩人在學校附近的便宜義大利麵店點了學生套餐，這家足夠便宜又足夠好吃，是學生們口耳相傳的好店。「那個……可以問嗎，小勝喜歡的人，是怎麼樣的人？」
「嗯……那個人……滿溫柔的，爛好人一個，有時候滿令人厭煩，很受不了他，但還是他最好。」恐怕爆豪勝己自己並不知道，他談論起那個綠谷沒見過的人時，神色和語氣都很溫柔，小心翼翼的。綠谷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爬滿了螞蟻，癢得他不知如何是好，胸口很悶。最後爆豪說：「──他懂我的一切。」
可這句話毫無疑問地是最能刺傷綠谷出久。
他有些失魂落魄，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心情，綠谷在腦中不停地想著，難道是像動物探索頻道那樣，是母鳥讓雛鳥離開的那種感覺嗎？以後會有別人來接手照顧爆豪的所有的事情，想到這裡，綠谷又覺得這種感覺和動物節目那種很不一樣。
爆豪和綠谷打了一整晚的電動，這是他們都很喜歡的那個動畫作品的復刻版，是關於英雄拯救無辜市民的遊戲。在遊戲裡他們各自選了不同的英雄，綠谷選了個溫柔但有著爆發力的英雄，他很喜歡這位英雄的故事──從別人那裏繼承能力，不停的傳承下去的堅強的心靈。爆豪則是選了無時無刻都在爆炸的英雄，雖然粗魯但又溫柔，很像小勝。
一開始只是簡單的比試，但兩人最終都認真了起來，酣暢淋漓地挖掘對打的招式。綠谷以前很不會玩這種遊戲，他手指有點不靈活，是小時候的爆豪帶著他一點一點玩起來的。互相買了在意的遊戲，約彼此來玩的這段時光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吧……可是，如果爆豪跟誰交往了，這些獨處的時光都將遠去不復返。這讓綠谷出久有些許感傷，但也許他們也到了該分開，長大成人的時候了。
由於時間實在太晚，綠谷在爆豪的宿舍留宿，爆豪的床是單人床，綠谷只能打地舖睡了。早上的時候，綠谷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被拉著起身，放在了床上。聽見爆豪窸窣的聲音和鎖門聲，他知道這是爆豪勝己去晨跑的時候。天還未明之際，慢跑不會被曬傷，操場上也不會有多餘的人干擾賽道。
他實在太熟悉爆豪的行動模式了，時間肯定還很早，綠谷換了個姿勢，陷入了淺淺的睡眠中，直到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了爆豪喊他的聲音。
「廢久，醒著嗎？」
醒著啊，可是，眼皮很沉，醒不過來。
綠谷出久閉著眼，加上剛從考試的高壓中結束、一擁而上的疲憊令他無法睜開雙眼，從窗外吹進房間的微風輕柔地拂過他的臉龐，這種天氣實在太適合睡午覺了。他聽見爆豪衣物摩擦的聲音，背包掛上了架子的聲響，然後房間突然寂靜了下來──若不是窗外的蟬鳴依然不間斷地傳入房內，綠谷會以為自己真的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過了一會，綠谷出久感覺有手指輕輕地從他的臉上擦過。如果他睡著了他肯定感覺不到的，想到那是小勝的手指，綠谷感到有些困惑，接著、像是羽毛落下的觸感，落在綠谷的唇上。那實在太輕微了，綠谷出久甚至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在作夢，但是貼在他唇上的濕潤的嘴唇，炙熱的人的體溫，最無法忽視的則是爆豪身上總是有著的甜甜的味道……
這不是作夢。閉著眼的綠谷這麼想著。
幾秒之後他感覺到爆豪勝己起身，整理了一會東西之後，浴室的門被關上了。當綠谷聽到那聲清脆的『喀』之後馬上起身，他覺得自己的臉好熱，浴室傳來了稀哩嘩啦的水聲，愣愣地看著浴室的門板。不知過了多久，他拿起了黃色書包，在爆豪的桌上留下了便條紙，失魂落魄的離開了爆豪的房間。
與其說是離開不如說是逃命，走出了宿舍，綠谷拼命地往自己的宿舍跑去，潮濕的熱風吹亂了他的頭髮，風中捲入了些許的綠葉。直到他再也跑不動了，坐在路邊大口喘氣，眼睛被汗水溽濕，他看著天空。盛夏的天空藍得刺眼，他想起了爆豪之前說的話，爆豪很無奈地看著他說。
『我有喜歡的人。』
綠谷出久揉了揉眼睛，他覺得自己很傻。
原來，什麼都不懂的……是他自己。
自從那天之後，綠谷出久很久都沒再去爆豪家，也翹了好多堂課。從綠谷的朋友那裏聽說綠谷過得還不錯，爆豪沒有特別去把他揪出來。立場相反的，換成爆豪在教室裡做兩個人的筆記了。他不停地回想著那一天，明明一切都是那麼完美，疏鬆平常的遊戲日罷了，綠谷為什麼會留下那個紙條呢？
爆豪將紙條貼在手機套的封面上，下意識驅使他不停摸那張黃色的小紙條。
『小勝，給我一點時間』這就是綠谷最後留給他的訊息了。
期中考結束之後，爆豪就再也沒看見綠谷的身影了。他有些擔心綠谷不知過得如何，但聽說教育學系的本科課程他都有乖乖去上，那也就算了。日子還是要過，爆豪接下了助教的打工，一邊忙碌地準備論文，另一方面，還是做著兩個人的筆記。
這筆記不知道最後能不能再到綠谷的手上。
但爆豪勝己就是永遠不會是先低聲下氣去屈服道歉的人，更何況他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再學科上受到賞識的爆豪被教授提前帶著開始撰寫論文，如果綠谷也像這些程式該有多好。當爆豪一年級的時候，他很喜歡數學總是有答案這點，但到了三年級，數學開始沒有答案。數學人追求的是過程，探討可能一輩子都沒有答案的問題。這個玄學一樣的特性讓爆豪想到了綠谷。
綠谷出久就是一個玄學。
爆豪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到，說初戀是果樹，要趁早摘採，不然就會爛掉歸根。如果是果樹的話，爆豪覺得自己的初戀是檸檬樹。綠谷出久是他的初戀，這顆檸檬樹的果實一直成長，但也一直落地爛去，然後又長出新的一顆。綠谷說的話總是讓他覺得很酸澀，所以，他覺得初戀是檸檬樹。說真的爆豪有時候希望這棵樹就枯掉算了吧，但與綠谷說的每一句對話帶來的喜悅，都是這棵樹的養分。
如果能放棄他早就放棄了，正因為無法放棄……所以他很珍惜這種感覺。
快接近期末考的時候，綠谷出久終於捎來了訊息，他說『請借我筆記』。爆豪讓他下課後自己進去他的房間，因為他有給綠谷一個備鑰，方便他隨時能進來。但綠谷一反常態的，堅持問他在的時間，他只好說他會回去睡午覺，這傢伙才不再煩他。不知道綠谷怎麼了──難道他察覺到自己喜歡他嗎？
不可能吧。爆豪自嘲地笑了，高中三年，大學快要四年了，綠谷一次都沒有發現其實爆豪是喜歡他的。廢久的戀愛神經遲鈍的堪比大象，爆豪勝己早就對此知之甚詳，再也不會有所期待。畢竟，沒有期待就不受傷害。下課後的爆豪直接回宿舍，綠谷還沒來，他在床上躺著玩手機，翻閱著上課的錄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讓他醒來的是手上炙熱的觸感。
綠谷出久的體溫一向比他熱得多，所以他的手一碰上來他就知道了。他醒著啊！原本想這樣大喊的，但手和臉都被綠谷饒有興致地玩弄起來，手指在他臉上弄得他很想打噴嚏，但爆豪死命的忍住了，他倒想看看綠谷出久想幹什麼。
但接下來的觸感令爆豪驚恐地差點睜開眼。綠谷前額蜷翹的髮絲掃過他的臉龐，然後嘴唇上，有一絲溫熱的觸感。爆豪對這個觸感非常熟悉，因為他曾經就是這樣偷偷地親吻了綠谷。他並不是一個非常能忍耐的人，喜歡的人睡在自己的床上，要他忍耐是很難的。不過爆豪有自信自己的動作絕對輕柔到不可能被發現，才不像廢久。
綠谷出久的動作粗魯到他無言以對，任何人被這樣蠻橫的親吻，甚至撞上了牙齒，都是會醒過來的，不會醒那就是死人了。但爆豪並不想睜開眼──他只要張開眼，他們細如薄絲的朋友關係就會瀕臨一秒毀滅的危機。
「小勝，你醒著吧？」綠谷帶著哭腔懇求著，「你醒著吧，就像那天我醒著一樣，求求你……」
爆豪勝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弱點就是綠谷出久，其次是綠谷出久的眼淚。他皺著眉張開了眼，嘆氣著說道：「你果然醒著啊、你就一直裝睡下去不就好了。」
「一旦察覺到了就沒辦法再繼續假裝了。」綠谷出久直率的眼神直勾勾地望著他。如果是爆豪，他無論如何都會繼續假裝下去，他就最討厭綠谷出久這直來直往的性子，總是猛烈地撕開他的心，血跡斑斑的，爆豪勝己自己也看不出心臟上刻了什麼字。
「……也是。那麼、你怎麼說？」情不自禁的想錯開眼神的爆豪硬撐著自己必須面對，想逃但是不能逃。逃開的話，他就輸了啊，他最不能忍受在任何事情上輸給綠谷出久。「三個月來對我不聞不問，是想好了才來找我的吧。」
「小勝，我呢，想了很多……我覺得我的初戀應該是你……」捏著手指的綠谷說著，爆豪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屏住了呼吸。「我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看到你的身邊可能會有別人，我無法忍受，我覺得我應該喜歡小勝。我想知道小勝你是怎麼想我的？你也是一樣的嗎？」
「……啊，大概，一樣的。」
聽到這句話綠谷鬆了口氣，他倒臥在床邊，笑著說：「太好了……我就知道……太好了。」爆豪揉亂了他的頭髮，想起自己的手機桌布，是上次捏著廢久的睡臉偷偷拍下來的。他的臉頰很可愛，軟呼呼的，捏起來特別舒服，從此以後他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做這些事情了。
爆豪勝己看著窗外的藍天，感覺到自己心中的檸檬樹，結滿了成熟的檸檬，洋溢著的幸福席捲了他的全身。熟透了的檸檬從枝椏落下了，然而，這次檸檬沒有落到地上。
綠谷出久伸出雙手，接住了那檸檬。
ＥＮＤ
繪者：鉛錫
文章：Rocco
Rocco 202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