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我的墓碑
終章 我聽見了你的聲音
我的父親是個嚴肅的人。當我還小的時候,就算是在路上跌倒了,他也會讓我自己站起來。但是當我努力地起身後,就會被擁進懷裡。他摸著我的頭說「做得好」、然後抱著我回家的路上可能會繞進超商,買一些我喜歡的零食。我的父親很嚴肅但又很溫柔,一直以來我都很喜歡他。
在這個充滿個性的社會裡,無個性的人幾乎已經絕跡,但我偏偏就是那個沒有個性的小孩。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父母都是研究學者,但有一天他們再也沒回來了,來照顧我的護工將我帶到孤兒院。等我長大之後,我理解到父母原來是被脅迫參與一些非人道的實驗,最後被捲入紛爭死去了,簡單來說,我就是恐怖份子的小孩。當時的我不怎麼清楚這是什麼概念,也不知道為什麼孤兒院的小孩總是欺負我,或是老師們用害怕的眼神看我,我不明白,所以也就不說話了。
父親──我有另一個父親,那個時候常常來孤兒院看我。他會耐心地陪我聊天,問我想要什麼樣的家庭。『只要能溫飽就好了』我記得我當時給出的答案是這個。他每次來的時候都戴著帽子和墨鏡,簡直就是卡通動畫裡的壞人標配,不過我下意識覺得他並不是壞人。有時候他會帶我出去走走,讓我坐在他的身邊,我很喜歡觸摸他的綠色捲髮,我的頭髮很直又很黑,一點特色都沒有,不是很喜歡自己的頭髮……我不是很喜歡自己。
幾個月後,這個持之以恆來探望我的男人問『你願不願意來我家當我的小孩?』我已經沒辦法像一開始那樣把這個人當成外人了。他像是我的父親,也像是我的哥哥之類的存在。我不知道為什麼他選中了我──因為孤兒院裡,有的是持有個性的熱門人選。我這麼問他之後,他有點害羞地說:『因為你有點像我。』我同意了之後,他甚至開心的把我抱起來。我想,他很開心,所以我也很開心吧。幾周後他和另一個男人來接我,將我帶回了他們家。
這就是我的兩個父親的故事。我有一個溫柔待人、頭髮捲捲的可愛父親,我叫他『爸爸』,還有一個動不動就生氣、但其實比任何人都還要溫柔的嚴肅父親,我叫他『父親』。進入這個家之後,我的生活開始回到正軌,一直沒有去上的小學又重新入學了,從還沒念完的一年級開始重念,兩個父親都很忙碌,因為他們的職業是英雄,我常常在班上聽到其他同學討論他們。不管當天有多忙,他們一定會堅持回家,明明已經累到快睡著了,但還是會撥出時間仔細聽我講學校裡發生的那些無聊小事。
我覺得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家長。對我來說,他們既是保護這個世界的英雄,同時又是我的家人,令我也對這個世界有著一些責任心。但是他們並不希望我成為英雄或是警察,也不會特別要求我的成績。有一次在學校我考得很差,我問爸爸說『我考得這麼差,父親會不會不要我了?』我的爸爸耐著性子跟我解釋說『不管你怎麼樣我們都愛你,而且成績也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晚上父親回來時,看了看考卷,什麼話都沒說。他這個人不說話的時候有一股威嚴,令人十分緊張。不過,他馬上就問起了我在學校時的經歷,就像這成績單一點也無所謂,他寧願聽我在學校跟同學玩的那些無聊事情。
我的身體並不健壯,體育成績很差,頭腦也不好。有時候會想著他們當初是不是領養更聰明的小孩更好?但他們總是用行動讓我知道,他們不在乎我是否優秀,只在乎我是否快樂。
長大之後,我開始認真的了解這個世界,我顯然是沒辦法當英雄或是警察的,雖然不能跟父親們在同一個領域工作有些可惜,但是了解自己的極限也很重要。我發現我很喜歡觀察人類或是生活中的小事,我會用日記記錄下來,這個習慣持續了好幾年,我發覺到自己適合做記者,當我這麼對父親他們說的時候,父親只是摸了摸我的頭,對我說『我覺得很適合你』。
他們在我高中的時候,已經是頂級的英雄了,每次英雄排名的時候,都會在前幾名,尤其是爸爸──我後來查閱了關於他的資料,才發現他真是個大人物,繼承了強大的個性和好幾任英雄的意志,我也曾問過『會把個性傳給我嗎』,爸爸露出了為難的表情說『應該是會傳給你的,但我不希望你需要使用這個能力,所以爸爸我們會再努力的』。
現在的世界,比起十幾二十幾年前,已經和平很多了。當初個性剛誕生的時候,有很多混亂和體系的不完整,現在就像是人類尚未獲得個性的世界一樣……當然日常生活中大家都在使用,但是為非作歹的事件已經越來越少。父親後來告訴我,OFA的對立面個性AFO已經消逝的現在,爸爸的能力會越來越衰退。但這是好事──如果不需要的話,就這樣休息了也好,之後就交給我們年輕一輩了。
我很努力地考上好大學,學校的生活十分忙碌,住校的我也很少回家了。有一次爸爸生了重病,父親才打電話叫我盡快回家,爸爸的身體受到的舊傷,就像紀錄中所寫的歐爾麥特一樣,最後讓他很痛苦。爸爸把OFA傳給了我,讓我保留著,直到這個世界需要能力的時候再傳承下去,呵護著這個火苗讓他不止息。之後,他們倆辭退了英雄搬到鄉下,我則是在城市裡努力生活,最後當上了新聞記者。
我很想寫寫關於他們的愛──他們將這份情感分了一些給我,但最主要還是在彼此身上。總是分享著所有快樂的事情,雖然也有吵架,但是總會在我哭著說『家人不能吵架』之後停下和好,有好幾次他們倆在床上,可能以為我已經睡了、但老實說他們動靜大到只有屍體才不會醒來吧。我個人並不是同性戀,但我對這個並沒什麼意見,最重要的是,互相擁抱著的他們、和我一起生活的這兩個人,是那麼的美麗得令人想哭,這裡只有愛。而他們給予我的,也只有滿滿的愛。
父親他們死後是葬在一起的,我很常來探望他們,我聽說這個墓穴是在他們年輕的時候一起買的,這真的很驚人──誰會在高中剛畢業就一起貸款買墓穴的啊?萬一到時候不是彼此在身邊該怎麼辦,這種東西可不是說換就能換的。不過他們用行動證明了即使當時充滿了未知,還是能篤定未來他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我真的很敬佩這樣的他們倆。
我會在墳墓上獻上滿滿的花,謝謝他們一直以來的照顧我。雖然我沒有完全繼承他們的職業與個性,但是我會持續保持理念,保護這個世界上的人,拯救弱勢。當初那個在孤兒院發現我的男子,養育了我讓我無憂無慮的長大的這兩人,是我永遠的英雄。我會一輩子用我的心記住他們。
我依然記得葬禮的時候,有無數人前來致意。這些人都是他們拯救過的人吧?我時常在想,人的一生十分短暫,能在這個歷史上留下紀錄的人,會是什麼樣的人呢?至少我的父親們就是滿載著榮譽離開這個世界的吧。
我以他們是我的父親感到自豪。
不知道你們離開了之後,過得如何呢?我過得還算不錯,謝謝你們讓我在你們的人生中佔有一席之地,我也會努力的將剩下的人生活的更加精采的。在另一個世界裡,想當然爾你們也還是在一起對吧?現在的世界很和平哦。我的個性,目前還沒有要傳承給任何人,但是這樣對你們來說更好吧,因為這個世界沒有必須剷除的巨大邪惡,所以也就不需要絕對的英雄了。
你們遺留下來的火苗,至今還在我的胸口跳動著,我會帶著希望和火苗繼續生活。
就這樣子、一直傳承下去吧……
也許有一天,會有新的故事展開。
END